席德

[顺懂]路过未来

今天这个日子，突然很想写个公路文。





“走吗？”

“走。”



他锁紧尾板，绕到前面来跳进驾驶座，重重地关上车门，砰一声。







起初他在电话里提起这事的时候，李懂险些没能认出对方的声音来。


“啊，对，哥这几天有点感冒。”


想是因着喉咙的炎症，那把又跩又飘的嗓音直降好几度，混着电流声沉沉地钻进李懂耳朵。

“那……注意休息？”他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多余。


“你逗呢李懂，感冒！又不是要死了、”

他还像原来一样。







退伍后第一年，李懂回了老家，休息两三天，开始接触家里工厂的事务。其实原本的运作就没什么大问题，他一个习惯了枪林弹雨的人，每天照生物钟在家楼下晨跑锻炼，吃完豆浆油条去厂里兜一圈，听着机器咔咔轰鸣，觉得离舰上的日子越来越远。


他们都认为自己会适应不来所谓的“平常生活”。有时半夜会突然惊醒，每场战役血淋淋地过一遍，重新倒下入睡。有时过路汽车鸣笛，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整理军装小跑集合……李懂陪父母看新闻，被糊掉的大巴车内景一闪而过，他心里清楚马赛克下是什么样子的。

透过液晶屏幕，残肢断臂与枪炮声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不属于那里，自然回不去，卡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喝茶的时候虎口一层厚茧，入嘴才发觉烫。





又过一年，听说顾顺也退了，也回了老家，两人直线距离大大拉远。他们八人的微信群还算活跃，毕竟是战友，比毕了业各奔东西的大学生感情更深些，每隔几天分享杂七杂八的琐事，无非是学做了什么菜，去了哪儿旅游，新型枪械真的帅可惜没机会去摸摸。其中夹杂着有关顾顺的，寥寥几笔，和小区门口超市打折的频率差不多。


“顾顺去了哈尔滨”、“顾顺回去领了枚奖章”、“顾顺打遍全城游乐场的气球摊”、“顾顺去相亲了”……


奇怪的是这些消息鲜少由本人说出来，通常以表情包开头，以表情包结尾，令人怀疑除了自己，全世界都和顾顺联系密切。





——他们两年内聚过两次。

一次是蛟龙八人的，在佟莉石头的婚礼上，新人给战友们留了父母旁边的一桌，喝到最后七个大男人和穿海军服结婚的女机枪手哭成一团。



第二次在东北，李懂陪家人去拜访远房亲戚，定位被顾顺看见了，两人在零下十几度的街头吃大排档。那人把李懂听说过没听说过的都唠了一通，比如打遍气球摊只是个玩笑，比如相亲对象是长辈推介来的，冷冷淡淡吃过两回饭，姑娘没再主动找他。


“你呢，观察员？”




当时李懂放下筷子，裹得剩下双眼睛，油味在冷空气中翻腾。那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不知怎的叫人红了眼眶。





再后来，一切如常。


各居一方，渐渐没什么好聊的。

李懂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记得在蛟龙的某段日子，有些东西险些越界，但也只是点到为止，谁也没搞懂谁，谁也没搞懂自己，战事和伤病很快将模模糊糊的情绪冲散了。

军人嘛，除了任务，别的不值一提。

往前走已经如此艰难，没人想回头看。






……再再后来，也就是昨天，遥控转到新闻频道的那一刻李懂手机铃声响起，那头第一句话就是：“李懂，哥搞到一辆卡车。”









他真的搞到一辆卡车。


隔天早上李懂站在天台收被子，那辆满载矿泉水和方便面的巨兽从花坛边驶进楼下的空地，速度对于一个宜居小区来说的确是快了点。

李懂没忍住想去拿个望远镜观察一下。




等到他放完被子拎着行李包走到楼下，那个人靠在车门上等他，时下秋天，只穿薄t和一连黑色皮外套。


那个人有把所有正经事情都弄出黑社会味道的能力，他说你哥我搞到车和东西了，明早就走，你来不来？


李懂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在这个城市是怎么租到车物资花了多少钱，那个嚼着口香糖一枪爆两颗头的影子从记忆里跳出来，李懂下意识应了声好，如同当时对着掩护指令回一声收到。


他们就此上路。

从李懂所在的城市驶向地震灾区，全程1353.6公里，途径5个城市。


三天内到达目的地。




——不出意外的话。




随手写写！有缘tbc！